第33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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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3 章
“夫人說哪裏的話，明大人與我不過是...”
不過是什麽？是酒逢知己？還是莫逆之交？喬逸寧想想，這些形容好像都不太貼切。
話說到此處也沒了話音。
明母臉上的笑容更深，一雙巧手覆上她的手，“我家妄兒自小因為他爹的關系，吃了太多苦，有什麽事都願意藏在心裏，不會討姑娘歡心，若是哪裏做得不好惹你不高興，還請多擔待些。”
她的話讓喬逸寧十分不好意思，“明大人他，人還挺好的。倒是我，處處都需要他照顧。只是，不知他到底與伯伯有什麽誤會？”
“唉。”明母一聲嘆息，推開房門，“妄兒不喜歡練武，從小的興趣也不在此。但生在這官宦世家，不學武，如何自保？”
她坐到床邊，招呼喬逸寧也過來坐，“我們老爺，說得好聽，三朝元老。可這朝堂變換，豈是三言兩語能概括的？不知為皇權得罪過多少人，仇家結了又結，就等著看笑話罷。”
“我懷胎十月，臨盆那天，府內進來個殺手，產婆都被嚇跑。好在老爺回來的及時，這才保住妄兒。”她用手絹拭去眼角淚珠，“天下父母心，哪個不希望自己孩子平平安安的長大。”
“所以自懂事起，老爺就逼著他習武。妄兒性子倔，一來二去，兩人便越來越疏遠。”她眼睛迷茫地望著窗外，“小孩子不懂這些，老爺也讓我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此事。後來他就獨自離家，去了鎮國司...”
再往後的事，喬逸寧都知道了。
獨闖王爺府，年少成名，接任懷璧司指揮使。
他從沒和旁人提起過他的落魄，也不曾與人談如今的風光。
無數個孤獨黑夜，他是怎麽過的呢？沒人知道。
正是因為他吃過太多苦，所以才一丁點苦都不願讓她嘗。
“夫人放心，我娘和我講過，這人啊，一輩子的苦都是有盡頭的。熬過去苦，就只剩甜了。”喬逸寧笑笑，同她一起收拾起衣物。
正廳裏的氣氛不似臥房那樣融洽，兩人像是與桌子上的菜有血海深仇，緊盯著眼前空蕩蕩的碗筷。
“那姑娘...不錯。”明承率先提了個話頭，回應他的是一陣沈默。
說來好笑，他做半輩子官，最會的便是與人打交道，可偏偏對於自己兒子，不知該怎麽交流。
明無妄只覺得時間無比漫長，怎的收拾點東西這麽磨蹭？
“何時出兵？”
這問題問得實在拙劣，明無妄有點不耐煩，“您是丞相，會不知何時出兵？”
對，初四出兵，太後特地同他商討過，日子還是他定的。
真是年紀大了，說個話都漏洞百出。
其實明無妄在介意什麽，明承是知道的。可礙於面子，又不想說得太過明白。
也許是在懷疑，從小受到的教導是替皇家賣命。
但那也是無奈之舉，誰知道背後多少雙眼睛盯著明家。
興許是在生氣，十七歲那年把他獨自丟進荒林裏。
但其實，明承暗地裏讓林培帶領鎮國司全部人手護他周全。
或許是在遷怒，闖王爺府時九死一生，沒聽到一聲慰問。
但後來，明承用自己這麽多年在朝中的全部勢力，才換回塊玉和一個指揮使的位子。
然而父子之間談這些，未免太過矯情。明承搓搓手，支支吾吾，“是父親為官太失敗。”
明無妄不屑笑笑，“呵，丞相未免太低看自己。放眼凡朝，您若說自己為官失敗，還有哪個敢說自己成功？”
“我是說...”他嘆口氣，像是把所有架子都隨著這口氣一起吐出去了，“我是說，父親錯了。”
錯了就是錯了，明承終是說出這些年一直憋在心裏的話，反而輕松。
為官，他結下不少政敵。為父，他沒保護好孩子。
不能滿足孩子的小小願望，只能讓孩子獨自去成長，強大到足以面對一切，這不是失敗是什麽？不說，不過是想給自己那張老臉留個體面。
眼淚滴到面前空蕩蕩的碗裏，明承往明無妄碗裏夾進點菜，聲音顫抖著，“多吃點，出長安就吃不到了，都是你小時候愛吃的。”
枯樹枝搖曳在風裏，窸窸窣窣。
樹欲靜而風不止。
明無妄緊閉雙唇，心裏有種說不出的難受。
道歉，他等到了。可為什麽非要拗著勁等這聲道歉呢？好像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。
菜吃到嘴裏是涼的，這次，他看到了明承鬢角的白發，還有臉上的皺紋。
他從沒見過父親哭，印象裏的父親也不是這樣的。
他記得那會，他才只到父親腿肚子，像座大山一樣。但如今兩人坐在一起，他已經比父親高半個頭。
忽然想不起來練武的痛苦日子，耳邊聽到的，全是小時候和父親一起放風箏，捉蛐蛐的歡笑聲。
父親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老的？再也不能替他遮風擋雨。
他不知道，註意到時，才發現父親年事已高。
不知不覺間，碗裏的菜全部被吃光。明承見他愛吃，擦幹凈眼淚，又往他碗裏多夾了些。
“昨天沒吃飽？”喬逸寧拎著包裹，和明母一起回來。
看見明無妄的臉鼓鼓囊囊，像個松鼠似的，還在木訥地往嘴裏送。
倒碗水遞過去讓他順順食兒。
明無妄接過水飲盡，胡亂用衣袖擦擦嘴，“蠻好吃的。”
她把包裹往桌子上一放，“你那臥房還挺整潔，幹凈得跟姑娘閨房一樣。”
“老爺天天吩咐下人收拾，有時候回來的晚，索性就去他房裏睡一宿。”明母坐到座位上，夾起口菜吃，“呀，這菜都涼了，我喊人給妄兒熱熱吧？”
“不用，娘，我吃飽了。時候不早，該回司裏去。”明無妄拽著喬逸寧走到正廳門口，回頭補充道：“您跟爹要是沒吃飽，還是熱熱再吃吧。”
喬逸寧不懷好意地瞥瞥他，“你不是不知道該叫什麽？”
“現在知道了。”明無妄笑著將包裹背在肩後，“不過，你可知道該叫什麽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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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夫人說哪裏的話，明大人與我不過是...”
不過是什麽？是酒逢知己？還是莫逆之交？喬逸寧想想，這些形容好像都不太貼切。
話說到此處也沒了話音。
明母臉上的笑容更深，一雙巧手覆上她的手，“我家妄兒自小因為他爹的關系，吃了太多苦，有什麽事都願意藏在心裏，不會討姑娘歡心，若是哪裏做得不好惹你不高興，還請多擔待些。”
她的話讓喬逸寧十分不好意思，“明大人他，人還挺好的。倒是我，處處都需要他照顧。只是，不知他到底與伯伯有什麽誤會？”
“唉。”明母一聲嘆息，推開房門，“妄兒不喜歡練武，從小的興趣也不在此。但生在這官宦世家，不學武，如何自保？”
她坐到床邊，招呼喬逸寧也過來坐，“我們老爺，說得好聽，三朝元老。可這朝堂變換，豈是三言兩語能概括的？不知為皇權得罪過多少人，仇家結了又結，就等著看笑話罷。”
“我懷胎十月，臨盆那天，府內進來個殺手，產婆都被嚇跑。好在老爺回來的及時，這才保住妄兒。”她用手絹拭去眼角淚珠，“天下父母心，哪個不希望自己孩子平平安安的長大。”
“所以自懂事起，老爺就逼著他習武。妄兒性子倔，一來二去，兩人便越來越疏遠。”她眼睛迷茫地望著窗外，“小孩子不懂這些，老爺也讓我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此事。後來他就獨自離家，去了鎮國司...”
再往後的事，喬逸寧都知道了。
獨闖王爺府，年少成名，接任懷璧司指揮使。
他從沒和旁人提起過他的落魄，也不曾與人談如今的風光。
無數個孤獨黑夜，他是怎麽過的呢？沒人知道。
正是因為他吃過太多苦，所以才一丁點苦都不願讓她嘗。
“夫人放心，我娘和我講過，這人啊，一輩子的苦都是有盡頭的。熬過去苦，就只剩甜了。”喬逸寧笑笑，同她一起收拾起衣物。
正廳裏的氣氛不似臥房那樣融洽，兩人像是與桌子上的菜有血海深仇，緊盯著眼前空蕩蕩的碗筷。
“那姑娘...不錯。”明承率先提了個話頭，回應他的是一陣沈默。
說來好笑，他做半輩子官，最會的便是與人打交道，可偏偏對於自己兒子，不知該怎麽交流。
明無妄只覺得時間無比漫長，怎的收拾點東西這麽磨蹭？
“何時出兵？”
這問題問得實在拙劣，明無妄有點不耐煩，“您是丞相，會不知何時出兵？”
對，初四出兵，太後特地同他商討過，日子還是他定的。
真是年紀大了，說個話都漏洞百出。
其實明無妄在介意什麽，明承是知道的。可礙於面子，又不想說得太過明白。
也許是在懷疑，從小受到的教導是替皇家賣命。
但那也是無奈之舉，誰知道背後多少雙眼睛盯著明家。
興許是在生氣，十七歲那年把他獨自丟進荒林裏。
但其實，明承暗地裏讓林培帶領鎮國司全部人手護他周全。
或許是在遷怒，闖王爺府時九死一生，沒聽到一聲慰問。
但後來，明承用自己這麽多年在朝中的全部勢力，才換回塊玉和一個指揮使的位子。
然而父子之間談這些，未免太過矯情。明承搓搓手，支支吾吾，“是父親為官太失敗。”
明無妄不屑笑笑，“呵，丞相未免太低看自己。放眼凡朝，您若說自己為官失敗，還有哪個敢說自己成功？”
“我是說...”他嘆口氣，像是把所有架子都隨著這口氣一起吐出去了，“我是說，父親錯了。”
錯了就是錯了，明承終是說出這些年一直憋在心裏的話，反而輕松。
為官，他結下不少政敵。為父，他沒保護好孩子。
不能滿足孩子的小小願望，只能讓孩子獨自去成長，強大到足以面對一切，這不是失敗是什麽？不說，不過是想給自己那張老臉留個體面。
眼淚滴到面前空蕩蕩的碗裏，明承往明無妄碗裏夾進點菜，聲音顫抖著，“多吃點，出長安就吃不到了，都是你小時候愛吃的。”
枯樹枝搖曳在風裏，窸窸窣窣。
樹欲靜而風不止。
明無妄緊閉雙唇，心裏有種說不出的難受。
道歉，他等到了。可為什麽非要拗著勁等這聲道歉呢？好像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。
菜吃到嘴裏是涼的，這次，他看到了明承鬢角的白發，還有臉上的皺紋。
他從沒見過父親哭，印象裏的父親也不是這樣的。
他記得那會，他才只到父親腿肚子，像座大山一樣。但如今兩人坐在一起，他已經比父親高半個頭。
忽然想不起來練武的痛苦日子，耳邊聽到的，全是小時候和父親一起放風箏，捉蛐蛐的歡笑聲。
父親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老的？再也不能替他遮風擋雨。
他不知道，註意到時，才發現父親年事已高。
不知不覺間，碗裏的菜全部被吃光。明承見他愛吃，擦幹凈眼淚，又往他碗裏多夾了些。
“昨天沒吃飽？”喬逸寧拎著包裹，和明母一起回來。
看見明無妄的臉鼓鼓囊囊，像個松鼠似的，還在木訥地往嘴裏送。
倒碗水遞過去讓他順順食兒。
明無妄接過水飲盡，胡亂用衣袖擦擦嘴，“蠻好吃的。”
她把包裹往桌子上一放，“你那臥房還挺整潔，幹凈得跟姑娘閨房一樣。”
“老爺天天吩咐下人收拾，有時候回來的晚，索性就去他房裏睡一宿。”明母坐到座位上，夾起口菜吃，“呀，這菜都涼了，我喊人給妄兒熱熱吧？”
“不用，娘，我吃飽了。時候不早，該回司裏去。”明無妄拽著喬逸寧走到正廳門口，回頭補充道：“您跟爹要是沒吃飽，還是熱熱再吃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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